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首次提出习近平文化思想,这一思想明确了新时代文化建设的路线图和任务书,为做好新时代新征程宣传思想文化工作、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提供了强大思想武器和科学行动指南。为践行习近平文化思想,展示云南文艺界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展现文艺担当、努力建设文化强省中涌现出的大家力作、新人新品,云南网特别策划推出《七彩文韵》专栏,为打造 “文艺滇军”,繁荣云南文艺事业提供一个传播交流的窗口和平台。
云南是诗的远方、梦的故乡
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宝库中
云南各族人民和历代的文化大家
都贡献了代代相传的不朽篇章
为宣传云南、推介云南
进一步讲好云南故事
全国著名老中青作家48人一行
于2022年来到云南采风创作
经过精心构思、认真创作打磨
一篇篇美文力作传向大江南北
并由云南日报报业集团、云南网
云南省作家协会编辑成散文集
《看云南——名家笔下的云南》
今天,小编带你欣赏
张永权的《古道雄关》
古道雄关
张永权
朱提江(又称关河)穿越磅礴的乌蒙群山,在昭通盐津县的崇山峻岭面前,一道斧劈刀削的千仞峭壁,要挡住它前行的脚步,只听它一声怒吼,那铜墙铁壁的一面悬崖,顿时裂开一道万丈深渊,如打开的摩天石门,江水便奔腾咆哮而去了。
伴随这条乌蒙山中的关河,我们攀上了一条悬崖上的古道。此处海拔不足千米,道路依山而上,路陡蜿蜒,路面凸凹不平。两千多年来,被岁月磨砺了,年年月月的风雨阴晴和千千万万的人马踩踏,青石磨亮了,闪着碧玉般的光芒。那些被马蹄踩踏出的蹄印,深深浅浅,密密麻麻,有的比拳头、碗口还大,有的就像留在化石上的痕迹,有的是马蹄打滑时从青石边沿踩刮出的一道道蹄削印,实为罕见。
道路不宽, 两尺左右, 又十分规范, 它已经穿越两千四百多年的历史了。现存于朱提江畔上的这段古道,就是闻名中外的五尺道。五尺道在这里还完好地保存着350多米,呈现出的马蹄印就多达243个,差不多一米一个蹄印。单就这些蹄印,就让我们感受到五尺道所承载的历史沧桑是何等的丰厚,是何等的伟大。
峡谷的山风在叙说,关河的涛声浪语在回应。那是中华民族历史上具有非凡创造力的年代。秦国为统一中国,西征巴蜀, 任命李冰为蜀郡郡守。李冰是一个目光远大、有才干、精通水文地理的专家型政治家,太守任上不过几年时间,就在成都岷江修筑都江堰等水利设施,化水害为水利,使成都平原成为天府之国的粮仓。都江堰历经二千三百年风雨,至今仍发挥着疏浚和灌溉的作用。同时,李冰奉秦孝王之命,为解除中原和云南阻塞的封闭状态,发展西南边陲的经济,造福各族人民,从宜宾起,修筑一条穿越乌蒙群山的大通道。面对崇山峻岭、深谷奇峡,他骑着川驴滇马,进出原始森林,勘察地理线路,征集当地僰人民工, 开山修路。据《华阳国志》载,那时没有炸药,他就用伐薪烧岩的办法,把一座座大山坚硬的岩石烧红后泼冷水使之开裂,砸石打碎开道,终于把一条连接云南边疆与中原内地的商道修成。这条商道从四川宜宾开启,穿过乌蒙群山经云南盐津石门进入朱提即昭通南下,越过珠江源头曲靖,直达昆明的滇池边。这条商道,因只有五尺宽,史称五尺道。这一切,在历代史籍如《蛮书》《旧唐书》都有记录。
李冰,水利专家,又是交通地理专家,一条五尺道,就是见证。一条五尺道,承载着两千多年的历史风云,实在太多太沉,仅眼前的这段350米的遗存,就有许多让人震惊的故事,就有许多写不完、道不尽的今古传奇。
有道必有关。因五尺道是内地连接边陲的官道,如当今的国道要冲。它从宜宾过来,进入乌蒙群山的今盐津县朱提江岸, 面对这里的一道天然屏障,自然就在这里筑关设垒开镇了。山顶道口关隘,两扇大门一关,再加一根内杠,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千百年前,因江河冲开的石壁峡口,如一道巨大的石门屏障,就起关名为石门关,古镇叫石门镇。但如今关门上方却赫然显示着“豆沙关”的名字,关上古镇也叫豆沙镇。关名镇名是否和豆类有关,说法有三:一是称诸葛亮率兵南征,经过此关时, 守关将领给他出了道难题,门前撒下一片沙子并混入一些豌豆, 要他在天亮前,把沙子与豌豆分开,方可通行。这“小儿科”的题目岂能难倒诸葛亮,他叫军中众士兵,在五尺道边的丛林中伐竹织成筛子,用竹筛过滤,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把泥沙与豆子分开了。守关官卒开门迎送王师,连赞诸葛亮军师大策。诸葛亮笑道,我看这个关就叫豆沙关了吧!二是说当时守将姓豆,为显自己功劳,改石门关为豆沙关。不过,我在仰望豆沙关的名字时,身边一昭通农民却说,盐津盛产豌豆、黄豆、蚕豆,做成的豌豆粉和豆花是盐津的名小吃,加上昭通绿豆糕盛名国内外,盐津人便因此而叫其为豆沙关了。我思忖关名的几种来源,觉得这位农民兄弟的说法很乡情,更切合实际,关名、地名,自然要显当地特点。在豆沙古镇午餐,那可口的豌豆粉和细腻雪白的豆花,让我垂涎,食欲大增。豆沙关,名副其实。
沿着这些深深浅浅的马蹄印,我们向上攀缘着,耳畔似有马嘶的轰鸣、人喊的嘈杂。这些重走五尺道的旅人,渐渐化成了南来北往的商旅,一队队马帮,一行行的挑夫,铁具、铜器、竹简、布匹、蜀锦、川盐、云茶……还有一乘乘往南传旨的官舆龙骑,一队队戍守边关的士卒,把这五尺道挤成了人流车马流,乌蒙山从未有过如此的热闹和繁荣景象。昭通一带,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开放情景。虽然昭通之名是清代才有的,这条五尺道使昭通处于北接巴蜀及中原、南连云贵甚至南亚东南亚的交通枢纽位置,早在两千四百年前,就已昭明通达天下了。昭通之名,是两千四百年前的这条五尺道就给它起好了的。
站在乌蒙山五尺道的雄关隘口,穿越千年历史风云,这座雄关,这条通道,实在太伟大了。也许李冰修五尺道时,就想到和看到了,这条连接边地与中原的五尺道,一定还会有更大的作为,它必定会成为中国最早通向世界的国际大通道。秦统一中国后,以更远大的目标、更宽广的胸襟,把大秦置于四通八达面向世界的位置,五尺道从滇池边再向西、向南延伸,越哀牢,过洱海,经博南古道出缅甸,进印度,到大夏(今阿富汗),甚至进入了欧洲,建立起了伟大的蜀身毒道,即古南方丝绸之路。汉武帝时张骞从北方出使西域,就在大夏见到了中国的丝绸、蜀布、茶叶、竹杖等,他很惊异。原来从五尺道出去的南方古丝绸之路,比他打通的北方丝绸之路早了两百多年。
五尺道,创造了一个中国道路的奇迹,中国开放之路的奇迹。如今站在乌蒙雄关的关口,遥望南天,那一条条连接南亚、东南亚的高速公路和高铁,不是就始于两千四百多年前的这条五尺道吗?不是也把“一带一路”的源头提前到了秦汉时代的五尺道?它丈量着中华民族远大的目光和海阔天高的胸襟,唱响了一曲中国人最早的开放之歌。
把目光收回,触摸身边的巍峨雄关,品读留在历史遗迹背后的故事,我要为中华民族先辈的远见卓识骄傲,我要为云南边疆各民族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和边疆发展繁荣作出的巨大贡献,放声高歌。这是一块并不宏大的摩崖石刻牌,它的历史价值和意义,从它进入了国家级的历史文物保护名单, 就是证明。石刻牌位于五尺道雄关西侧的崖壁上,为袁滋手迹,“袁滋题”三字为篆书,内文为楷书,历经一千二百多年仍清晰完好。记录了袁滋一行于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奉皇帝之命赴云南册封南诏异牟寻为云南王的大事。其背景是,由于南诏与唐王朝连年的战争,给国家和边疆各族人民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南诏王反思叛唐的后果,决心重归于唐。这种心迹,在被誉为云南第一长碑的德化碑上就有表露。一说德化碑出自唐朝被俘县令郑回之手。他被俘后,受到阁罗凤礼遇, 聘为王室教师,封为清平官(宰相)。在德化碑长文中,通过歌颂阁罗凤,不仅生动记录了一个民族的发展兴旺的历史,叙述了天宝之战的起因和后果,也反思了不得已和唐王朝的战争带来的不幸,坚信其子孙必定会重归大唐王朝。如阁罗凤所言:“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封赏;后嗣容归之。若唐使者至, 可指碑澡祓吾罪也。”他把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和睦的心迹, 表现得真实具体。到异牟寻时代,在郑回的劝说下,迈出了归唐的第一步,于唐贞元九年(公元793年)派使臣给唐节度使韦皋送去帛书,表示“异牟寻世为唐臣”,并派使臣送唐德宗黄金、丹砂等礼物。唐德宗大悦,故派中书侍郎袁滋一行持节册,经五尺道赴滇。袁滋夜宿石门关时,便写了这块摩崖石刻。他们日夜兼程,前往南诏。从欠舍川(今南华)起,异牟寻组织数千军民沿路迎接,“路旁罗列而拜,马上送酒”。袁滋到达洱海畔后,异牟寻以最高礼仪接待,欢迎军民排了20 多里,他还亲自出城五里迎接,以披彩的12头大象为引领, 仪仗、乐队随后,护卫军甲上千,如苍山列队,洱海奏乐。在册封仪式上,异牟寻下跪接受朝廷赐封的南诏金印,歌舞欢宴,通宵达旦,盛况空前。这段民族和睦佳话和五尺古道石门关上的袁滋摩崖石刻,在新旧《唐书》《蛮书》《资治通鉴》和一些重大史籍中均有记载。
五尺道豆沙关的袁滋摩崖石刻碑,更添古道雄关厚重的历史价值和深远的意义。别看摩崖石刻小,却被誉为“维国家之统,定疆域之界,鉴民族之睦,补唐书之缺,正在籍之误, 增袁书之迹”的政文大碑。有此碑刻于古道雄关,古道万世流芳,雄关更加巍峨。
一千多年前云南边疆少数民族对维护国家统一、增强民族团结的历史贡献,在时代的进程中不断发扬光大,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实行的各民族平等的政策,在云南得到了生动的体现。新中国成立后,云南成立的8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大多在古五尺道沿线,云南的26个民族团结和睦,亲如一家。今天, 在脱贫攻坚奔小康,乡村振兴的道路上,为使每一个少数民族都不掉队,党和国家举全社会之力,创造了让世界惊异的奇迹。我们从五尺道走进乌蒙山,昔日的茅草屋被白墙青瓦的楼房所代替,五尺道上的马帮变成了金龙飞奔的高铁和铁马扬蹄的高速公路。在昔日的五尺道上,一座安置了乌蒙山中贫困户5万余人的靖安新城拔地而起,成为乌蒙山全面精准脱贫的时代新图画。这些从乌蒙山中的鲁甸、镇雄、盐津、大关、威信、昭阳等县区迁来的贫困户,涵盖了汉族、彝族、苗族、白族、回族等民族。新区为他们的生活、就业、法律、培训、医疗、教育等,建立了完整的综合服务机构体系,使他们真正做到了搬得进、住得好、稳得住、脱了贫、奔小康。在新区大街上,我见到一位搬进新居的苗族老大爷,他天天自愿清扫大街,打扫卫生。他说,过去古歌唱道“生活在天堂”,现在从高山茅草屋迁到新区楼房,新区就是我们的天堂。我要把天堂打扫得干干净净,才对得起国家的关怀,才对得起党中央和习近平总书记。说着他就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乌蒙山,苗岭高,哪有党中央的恩情高……苗家儿女奔小康,生活天天赛天堂……
老人发自内心的歌声,唱出了五尺古道上的新气象,在我听起来,就是一曲五尺古道上的新时代颂歌。
作者简介
张永权,祖籍重庆万州区后山镇,1965年毕业于四川大学。中共党员,中国作协会员。长期从事文学期刊编辑工作,先后担任《边疆文学》散文诗歌组长、副主编、主编,云南省作协副主席,编审职称。著有各类文学作品集28部,代表作有五卷本的《张永权文集》(分别为诗歌卷、散文卷、报告文学卷、小说卷、文论卷),长篇小说《桃花流水》、长篇报告文学《走进独龙江》《张永权诗选》《张永权文艺评论集》《滇云漫记》。有多种作品和编辑作品获奖。2006年被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省文联联合授予文学艺术成就奖。曾担任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鲁迅文学奖和云南省文学艺术奖评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