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一个夜晚，连日的阴雨，使春城昆明的气候显得格外清凉，街上行人也比平时稀少。但在云南省大剧院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随着阵阵婉转悠扬、质朴动人的歌声，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原来，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富宁县坡芽情歌乡土合唱团主办的原生态“坡芽情歌”专场演出在这里上演。60多位乡土文化能人以“解锁情爱密码 感悟壮乡柔情”为主题，深情演绎来自大山深处的天籁之音——坡芽情歌。
深山里的坡芽村是富宁县剥隘镇的一个壮族村寨，至今仍然完整地保留着壮族的传统文化。壮语“坡”即山坡，“芽”是一种开黄色小花的灌木，俗称“黄饭花”，是壮家人制作五色花糯饭的黄色染料。“坡芽”，汉语意思是“山花烂漫的地方”。
坡芽情歌也叫“坡芽歌书”，当地群众称其为“布瓦吩”，即“把花纹图案绘在土布上的山歌”。其产生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富宁县丰厚的山歌文化生态土壤，二是人们在交往中依赖山歌传情表意的需要。世居坡芽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善良的村民，在月光下、火堆旁、田间地头，以歌唱表达内心的情感，“歌伴人生”是他们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故而山歌文化在坡芽村得以世代流传。
坡芽情歌歌词深情委婉、旋律层次分明，体现了壮族同胞柔情似水、才思敏捷的民族特色，被誉为活在土布上的情歌、流淌在壮家人心间的调子。其发现过程，颇有戏剧性。
2006年，富宁县对全县壮族文化资源进行全面普查时，在坡芽村村民农凤妹家中发现一块画有坡芽情歌图案的土布，从此以图符记歌为显著特征的坡芽情歌才被逐渐揭开神秘面纱，引起世人的关注。
坡芽情歌整个歌集以男女恋情为主线，委婉曲折地反映了壮族男女青年从结识到相爱的过程，初识时的惊喜、试探意味浓厚的盘问、对各自“情史”真真假假的相互考察、悄然萌生的爱慕之情、愈演愈烈的浓情爱意、最后的海誓山盟，随着情节的发展都有淋漓尽致的展示。可以说，坡芽情歌详细地记述了一对青年男女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相约白头偕老的动人故事。
坡芽情歌由绘制在土布上的81个图画符号组成，每一个图画符号代表一首情歌，每个图画符号背后都有个动人故事。情歌主要分为探情篇、热恋篇和幸福誓言篇3个部分，探情篇由第1到第15首歌组成；热恋篇由第16到第69首歌组成；幸福誓言篇由第70到第81首歌组成。图画符号多为当地经常见的植物、动物、建筑和生活用品，主要有月、树、稻谷、犁、禽、马、人、衣、鸟、房屋等。
据农凤妹介绍，她小时候学唱山歌时，长辈便手把手教她画这些图案以帮助记忆，时间一长，这些图案符号便牢记在心，她看到一幅画，便能唱出一首歌；每唱一首歌，脑子里也会现出一幅图画。后来，她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坡芽情歌代表性传承人。经过深入研究，她可以用“大河边调”“呃哎调”“戈麻调”和“赞歌调”4种曲调演唱坡芽情歌，每种唱法都有不同的韵味。她还将坡芽情歌的唱法教给子孙后代，力求每一首情歌都能原汁原味地传承下去。
坡芽情歌内涵丰富，是壮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千锤百炼而流传下来的集体创作的结晶，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民间传承性，是富宁县壮族民歌中的经典爱情绝唱。情歌中所涉及的壮族古代农耕生产方式、自然地理、商贸交通、民俗礼仪、服饰文化、音乐艺术等，对研究壮族历史、民俗、民间音乐都具有重要的价值。从某种程度上说，坡芽情歌是一部了解壮族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坡芽情歌得到专家学者的充分肯定，中国语言学专家周有光将其定位为“文字之芽”，清华大学教授赵丽明认为其“不仅有诗经的韵味，有汉乐府的手法，还有梁祝的凄美”。
坡芽情歌对爱情追求入木三分的描绘，令人赞叹不已。比如，用水恋坝、牛恋草来形容恋人间深厚的感情，把爱之难比喻成树尖上的蜂窝，既生动形象，又别出心裁。表达情侣间难分难舍，坡芽情歌第16首《盐加酱》唱道：“分别就像果离树，离别就像鱼离水。哥妹离别去，来日再相聚。”表示寻找到了如意郎君，坡芽情歌第73首《下雪》唱道：“若得哥为夫，腊月下雪粒，坐晒台也暖，四月虽没米，饭不吃也饱，菜无盐也咸，咱成家心甜。”诸如此类的例子，在坡芽情歌中还有很多。
坡芽情歌被发现之后，坡芽村的建设及坡芽文化的发展获得高度关注，各级党委、政府及时制定了一系列的挖掘、保护、传承的方案措施，修建坡芽传习馆，出版发行壮汉互译版《坡芽歌书》，组建坡芽山歌队，打造坡芽民族生态文化村，坡芽山歌队后来更名为坡芽合唱团。2011年，“坡芽情歌”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现在，这一隐藏在云南深山里的“爱情密码”正在焕发新的光彩，《坡芽歌书 文字之芽》中英文电子书出版、坡芽合唱团走进世界级艺术交流平台并屡获大奖，向国内外观众展示了坡芽文化精品的独特魅力；坡芽村成为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创建示范村、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中国最美村寨。
值得一提的是，在坡芽情歌的传承发展中，富宁县老年大学民歌合唱团也做出了积极贡献。这支以离退休干部职工和文艺爱好者为主的合唱团，专注于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特别是坡芽情歌的传承推广。他们走进校园、社区，通过自己的精彩演出，唤起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与尊重。
这个夏日晚上的演出，60多位来自不同年龄段、不同民族、不同职业的乡土文化能人，站在云南省大剧院自然古朴的舞台上，身着传统民族服饰，用原汁原味的民族唱腔，生动演绎了坡芽情歌的千年传承。演出在《吩丫玉》的婉转旋律中拉开序幕，随后《赶陇端》《命好才相会》《哪里鹧鸪叫》等展现了壮族人民淳朴真挚的情感。《小妹猜猜看》《妹来把家当》等活泼欢快的曲目引得观众会心一笑，而《舍得舍不得》《问客哪方来》等饱蘸深情的演唱则让人感受到浓郁的壮乡情怀。
整场演出创新融合原生态演唱方式与特色舞蹈，辅以精心复原的民族服饰和生活生产场景，引领观众沉浸式体验民族风情，在呈现坡芽情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的同时，也展现了乡土文化能人们守护传统技艺、让坡芽情歌焕发新生机的风采。演出结束后，观众们纷纷表示，从这场原生态的音乐会中深刻感受到了云南少数民族文化的深厚底蕴和独特魅力。（记者 张雪飞）